田野杂记出游
本打算关在学校里好好写论文,收到张叔的消息,告诉我他们下午要出去玩,打算到小蛮腰对面走走,问我要不要一起,我欣然同意。以前都是坐在厂里的缝纫机旁问他们闲时会去哪玩,却总难在他们去玩时真正地在场,很高兴他们想起来邀请我。
在电脑前和论文僵持到两点半,张叔说他们到下渡路了,不久又发来一段视频,拍来在江边钓鱼的人们桶里的鱼。我立马收拾些东西,带上拍立得,骑车出发,一路溜着坡到北门,沿着珠江缓缓骑行,留意着经过的人们。拨开三月尾巴上阴郁的雨天,四月的阳光清冽得宛如新生,天空是无云的浅蓝,树木发出新绿,岸边三两成群的垂钓者比往常都更多些,绿荫下的人们发呆闲聊,仿佛一整个春天的悠闲都在此刻了。
张叔发起位置共享,我看只相隔几百米,便放慢速度,寻找着记忆中的身影,不远处的树下或站或坐地聚着六七个中年人,乍一眼没看到张叔,我迟疑地停下车,不敢贸然打招呼。忽然,一个阿姨挥手喊:“小妹!”我才注意到,是此前在工厂里见过的一个阿姨,她嘴角抿着,笑起来很温厚。张叔在几个人中间和我打招呼,我本以为是张叔和妻子两个人出来,没想到竟是这么多人的出游,愣了一下,我连忙和叔叔阿姨们打招呼。把自行车停在一边,我们一起沿着江边往前走,边走边聊。
张叔说他们一伙人都是老乡,在家里老早就认识了,一起来广州打工好多年了,都是做衣服,都在打零工。除了张叔,同行的还有四个叔叔,一个身材高瘦,面目有些严肃,一个挺着大肚腩,笑起来很憨厚,一个让我想到猴子,我感到一些古怪的机灵,还有一个沉默寡言,常常落在一伙人的最后面。出游的还有两个阿姨,此前认识的阿姨穿着深绿的单衣,身材偏高,我很喜欢她嘴角的笑纹,另一个阿姨更瘦小些,一只戴着口罩。
记得张叔之前说,他们闲的时候就会出来逛逛,二沙岛、海珠湖、白云山,他们都常去,好多年前中大还可以进去的时候,他们就把中大里面逛了个遍,还经常从中大南门进去,从北门出来,直接到珠江边散步,张叔说:“你不知道,那时候从那个正门出来,江边都好多人跳广场舞的,都在那里跳,现在都没有了。”
我拿起挂在肩上的拍立得,说借了同学的相机想给他们拍照,叔叔们都笑:“还拍照啊哈哈哈哈哈,不要不要,我们拍什么照,你自己拍。”我问绿衣阿姨,要不要站在草地前拍一张,阿姨腼腆地笑了:“我有什么好拍的,不要不要,你站过来我帮你拍吧。”我执意要帮阿姨拍一张,说刚拿到相机很想拍着玩,阿姨便迁就着站了过去,手一会儿放在前面,一会儿垂在两边,不知该如何是好似的。我按下快门,一张相纸被缓缓推出来,我轻轻捂着,等待相纸成像,几个叔叔惊讶地看着,来了兴趣:“一拍就能洗出来啊,这么高科技。”我笑:“叔叔也来拍一张啊。”他们不置可否地笑着。
看颜色差不多了,我把手里的相纸递给绿衣阿姨,阿姨看着,嘴角依然抿着温和的弧度,另一个戴着口罩的阿姨也凑过来看:“还可以啊,很好看哎。”我趁机问口罩阿姨要不要也拍一张,她忙挥手走开,说:“我拍照不好看,我拍照不好看,你给他们拍就好。”绿衣阿姨不言语,却一直笑着,把相片递给几个叔叔看。
我转身问几个叔叔要不要拍一张,张叔欣然接受,站在刚刚的草地前,两手垂放,咧嘴笑着,相纸出来,我又轻轻捂在手心,颜色才出来一些我就递给张叔,张叔一看,嘿嘿地笑,我说还要再等一等颜色才会完全出来,张叔便像我一样把相纸捂在手心,小心翼翼地。其他几个叔叔饶有兴致地围看着,我又问他们要不要拍,猴子叔叔说:“这里有什么好拍的,我们走到前面去,那里海心桥啊、广州塔啊都在。”我笑了,一边为自己在取景上的欠缺考虑而吐舌,一边为自己的相机被接纳暗自开心。
张叔问我有没有上去过海心桥,我说去年去过一次,张叔说海心桥好像就是去年开放的,他们那时候晚上来过一次,没有上去,看到空中还在放电影,张叔摇摇头笑了:“反正我们是搞不懂这些技术,怎么可以在空中放电影,但他们就是搞得出来”。
张叔又指了指对面,回忆起以前广州亚运会的时候,就在那边的体育馆办开幕式,“那时候我们想去看的,走到这边就过不去了,好几条街都不能过人,还是只能在电视上看。”张叔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开幕式的样子,说起舞者们如何在水中起舞。张叔指着珠江对面的建筑,说那里是珠江新城,“那里好像有个剧院还是什么的吧,那边那个很高的建筑我们就进去过,就在一楼看了下,里面都是高档场所。”我说起,自己有时候会和朋友一起去那边的图书馆和博物馆,张叔若有所思地说:“哦是,那边好像是有个书店还是什么的,你们多看看书好啊。”“图书馆里的书用身份证就能借,叔叔也能去借书看啊。”张叔又笑:“我们哪里还看什么书哈哈哈哈哈,都是你们文化人看的,我们哪有什么文化。”突然,一队巡逻的警察从身边列队走过,张叔看着他们的背影,若有所思地说:“他们工资应该也不高。”
我想到,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制衣行业的淡季了,问张叔会不会回家去。张叔说:“是有好多人要回家,他们有的有小孩的,小孩放暑假要回去看看嘛。我们就无所谓,小孩也不在家里。”“那到时候呆在这不是也没活干吗?”“到时候好多人走了,留下来的人呢就刚好有活干呀。我就去年回去了一次,前几年也没回去。”
走到海心桥前,需要预约进入,几个叔叔有些犯难,停下来看着标牌上几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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